【明慧學校】倚著床頭,坐定在床上,阿慶靜下心來從新仔細的自省著這一段過程。他回想著自開始接觸這些古書後的一些過程與體驗。阿慶慢慢的體會到,他在技藝上的不意地提昇,是來自於閱讀這些古書過程中,讓他更能靜下這顆心,也因此,在手藝的施作時,心思能夠很快的做到純一與專注,這個效果自然就表現在講求心神合一的技藝上頭。
而且,進一步的,阿慶也認識到了,他先前之所以能夠在閱讀那些古書時,較能靜下心來、並進入到書本文字的義理理解之中,是因為他除了那一顆熱切的嚮往之心外,再也沒有其他的刻意追求。但是一旦他發現到這種方式看來有利於技藝的提昇、進而產生刻意追求之心後,那顆心就再也安靜不下來了,然而,越是如此,就越是追求,但,卻一丁點兒再也追求不到,最後,昨晚的心浮氣躁、頭痛欲裂,就這樣的反而被他「追求」出來了。
這時候,幼時在父親要求下所背誦的《大學》中的幾句話,逐漸的自腦際浮現出來:「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靜,靜而后能安,安而后能慮,慮而后能得。」
「知止,就是不要貪求、不作非分之想」,父親訓誨的言聲響起,「如此,才能達到定、靜、安、慮、得。」
不貪求,不作非分之想…阿慶起身走到桌前,拿起《道德經》,憑著一些讀過幾遍的印象,翻了幾下,找到了這段話:「企者不立,跨著不行。自見者不明,自是者不彰,自伐者無功,自誇者不長。」
「這些應該都是在講述著越是追求,反而適得其反的道理吧!」阿慶忖度著。
先前在閱讀這些道理的時候,阿慶大多只停留於意會的層次上,似悟而又非悟,在經歷過自身的這樣一個經驗之後,他總算真真切切的明白了、也體悟到了。
「這些不只是在說道理而已啊,他真的是和我們的所作所為是有密切關連的,說的都是真的呀!」
先前還在為自己所犯的錯誤懊惱著,但是,當阿慶因此而更能更深入從這些道理上有所體會,從而也知道了自己究竟是錯在何處、誤在哪裡之後,阿慶反而產生了一股喜悅之情。
「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,那真的才是真正的知呀!」阿慶心裡頭模仿著古聖賢一般的語氣,發出了這個感嘆。孔子的那句:「知之為知之,不知為不知,是知也。」同時也隨著這句感嘆浮現在阿慶的心頭。
9.
接下來的一段時日,除了幫忙些家務之外,阿慶依舊每日花費大量的時間重複閱讀這些古書,所不同者,經過上次摔跟頭的經驗之後,他更能靜心閱讀了。在這段期間,他也曾再訪老秀才兩回,主要是在一些他所認為的關鍵的不明白之處,去請教老秀才的意見。
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,和清水老醫師的一個月之約就這麼到來。在離家前的一夜,阿慶猜測著,老醫師要他找出《魯班經》來讀,目地到底是什麼呢?老醫師也懂得《魯班經》嗎?明日,老醫師又究竟會給他什麼樣的考驗?甚至又會想出什麼古怪刁鑽的話來為難他呢?他要是無法應付老醫師的要求,得不到那份工作是一回事,給阿和伯、給阿成師,甚至是給自己丟了臉,那又該怎麼辦呢?
正在越想而心頭愈亂之際,阿慶突然心生警覺,他正正心、儆醒的警惕自己:「怎麼又靜不下來了?我是不是又在有求些什麼呢?我為什麼還刻意的去求呢?老子說:『上善若水,水善利萬物而不爭,處眾人之所惡,故幾於道。…夫唯不爭,故無尤。』我去求,也就等於去爭,那不就是遠離了『道』嗎?不爭,就不會有怨尤,我應該要記住呀!」
於是,阿慶決定不再煩擾於這些事,明日就是依約去拜訪老醫師,自然的和他應對即可,得到這份工作固然是好,就算得不到這份工作又怎樣呢?外地的工作機會一定也還不少,就算一時找不到作木的工作,到海邊曬鹽去也無妨呀!
心頭一定,阿慶便從容的做著出門前的準備,揀了些隨身之物,連同那本《魯班經》一同放入行囊,再與老母閒話一陣後,便安枕入眠去了。
第二天,不到十點,阿慶就來到了老醫師家門口,叩了叩門,應門的依舊是那位和善而令人感到親近的醫師娘,醫師娘看到阿慶,眼中流露出詳和的光采,便道:
「你來了呀!歡迎!歡迎!快進來,外頭天氣真熱。」
便在前頭領著阿慶進了玄關,然後回身吃力的拉著那扇拉門,好不容易關上了門,便笑著對阿慶說:「我還在等你幫我修理這扇門呢!」
阿慶心生感激,禮貌地欠一欠身,向醫師娘道了一聲謝。
醫師娘招呼阿慶在客廳裡坐下,依舊是上回那個位置,然後替阿慶倒了杯水之後,便走到客廳後頭的房間內,將老醫師請到了客廳裡來。
「嗯,你來了,很好。」老醫師一走到客廳,就幾個字簡單的和阿慶打過招呼。阿慶連忙起身回禮,待老醫師在上首的那張單人沙發上坐下後,才又回座。
老醫師的神情仍舊威嚴,炯炯有神的雙眼並不立刻看著阿慶,兩人沈默了一會兒,老醫師這才將頭轉向阿慶的方向。
「我上次問你的《魯班經》,你讀了嗎?」老醫師一開口便單刀直入,而且,言下之意是阿慶必然要找到這本書才是。
「是的,我找到了,也讀了。」阿慶恭謹的回覆。
「很好…那讀出些什麼心得來了嗎?」老醫師緊接著問了這個問題。
「嗯…」阿慶思索著,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,突然,一個念頭閃過,便再開口說:
「我在想,我很感謝你要我去找這本書來讀。」
老醫師臉上一下閃過一絲詫異的神情,但很快就恢復慣常的冷峻與威嚴。
「嗯,我並不求你的感謝,但是我還是想知道,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?」老醫師打量著眼前的這位年輕人,隱隱覺得他和一個月前相比,似乎有些不同了,但卻又無法確切的辨認出是哪兒帶給了他這樣一種感覺。
「說實在的,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說的清楚…這樣說好了,這本《魯班經》我讀了,而且因為這樣還不只讀了這一本書,我還讀了其他的書,然後,這些書給了我很大的收穫,這些都是我以前從來都不知道的道理,那因為是為了讀《魯班經》,所以我才有這樣的機會,所以,我是很感謝你的。」
對阿慶而言,過去的這一個月所發生的事,的確是很特別、很難說得清的經驗。因此,即使他有很多感覺想說、可以說,但是這一時之間也只能先說這幾句話了。
但是這幾句話顯然已經大大的超出了老醫師的預期之外,他炯炯有光的眼神突然之間多了幾許疑惑,面部表情也不自覺的放鬆了些,臉上那兩道法令紋竟也因此顯得柔和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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